明代中叶以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明式家具的发展逐渐趋于成熟，明代晚期，加上许多文人参与家具的设计，更是革新了宋元以来的家具面貌，使得当时家具的发展进入一个黄金时期，也逐渐形成了具有相对成熟风格样式的明式家具，对后期的清代家具乃至现代家具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学术界明式家具分为广义与狭义之称，广义上不仅包含明代制作的家具也包括清代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还在制作的具有明式风格的家具，狭义则指明代至清早期所制的家具，也是本文探讨的明式家具范围。

空间结构的分割与重叠

明式家具的风格形成与文人的审美情趣有着很大的关联性。苏作家具则代表了明式家具的典型风格，从地理上看，江南吴越，荷风桂雨，烟月瘦水，一个充满着诗境画意的区域环境，显然更容易激发文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并培养出一种特殊的审美情趣（1）。明式家具中的结构形式与特点既是宋元家具的历史延续，也是其它传统艺术形式的长期影响与累积的结果，其结体方式深受中国传统木构建筑、园林中对空间结构的处理方式的影响。 在西方家具中空间结构是一个现代概念，它指的是由物体、建筑、场所等构成的空间形态，组合与结构关系。它包括了空间的组织方式、排列方式、区分方式、尺度比例、功能分配与视觉效果等方面，并且具有一定的内在逻辑关系和可塑性。

明式家具中对空间结构的处理主要体现在家具的结体框架对空间的分割与重叠以及线形构架划分空间留下的空白部位。

明式家具的结体采用线形横竖木材榫接交叉、平行或是重叠，这种线形框架结体方式产生的大面积空白有如中国书法的结体方式，形状多变且有面积大小、前后分割重叠而产生的视觉效果，其中留白处理方式与西方古代家具相比显得空灵而内敛。由线形框架结体产生的大面积空白可以因视点或是家具角度的变换而产生不同的留白空间，这种因分割与重叠产生的留白空间并不是古代匠人无意间留存的抽象表达，而是古代匠人与使用者在制作与使用的过程中赋予其对传统文脉的深刻理解与审美的映证。明式家具因线形构架结体而产生大片留白空间，在同一件家具同一角度上，空间与空间之间分割重叠、对比呼应，或纵横、或平行与交叠，从一个空间可以看到另一个空间，使得留白空间有内在法度而又丰富多变。移步换景，随着角度的变换留白空间也随之产生变化，前后、立体与平面的留白空间也随之模糊与重组。

空间结构的留白处理手法并不只是出现于中国传统建筑和明式家具，中国古代绘画也特别讲究随形取意，知黑守白，对于画面空间的理解也是追求画面远近虚实相生的笔法与意境。显现于家具上的空间留白，空间与空间的分割、对比、重叠、并列等手法与古代绘画上对空间的理解相辅相生，古代绘画通过二维的平面空间来营造立体的视觉空间，而明式家具则是通过线形框架来构建立体的视觉空间，二者在文脉的根源与审美上保持着同一性并相互映证，都能引发人对空间留白的理解与想象。

线条的疏密

明式家具在对空间的理解与表达上丰富且又具多样性，其结体方式多以线形框架结体，在空间的表达上多以线条的穿插、分割、曲直与疏密来划分空间并形成不同的空间形态，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家具上不同部位辅以不同图案的线条组合。

明式家具中的背板、牙板通常镂空成不同意味的图案，这些镂空的图案由曲线、直线或是密集的线条组合，与整个家具的大框架线条形成鲜明对比，空灵而又生动，法度中富有节奏。这些镂空图案雕刻生动，线条婉转有力，在规矩方正的家具中点缀这些带有曲线的镂空牙板，疏密有致的线条使得整个家具乃至空间本身顿生灵动，也使得规矩方正的家具赋予了某种象征意义与想象空间。例如明式架子床的四围多采用镂空万字纹或花形锦地纹，线条密集有序，繁而不乱，与床体的大块面、床架的立柱围栏形成视觉上的线条疏密粗细对比，在线条的曲直节奏上张弛有度，线条的疏密粗细对比既丰富了明式家具的空间变化，也使得明式家具给人以简约而又隽永的玩味空间。

明式家具中的线形框架在不同部位会产生不同的线形对比，比如明式南官帽椅搭脑、扶手、四腿、牙枨等形成线条组合有粗细、曲直缓急、疏密之分，此刻这些线条是具体的却又具有抽象的意味，这些线条所构成的空间或是封闭或是呈现开放的虚空间，含蓄而内敛，这也契合了明式家具的制作者和使用者所要追求的审美情趣。

在明式家具中对线条的运用含而不露，目之所及都是具体的框架结构，在视觉上却是极具审美的抽象表达，人与器物之间的交融由此生发，由器入道，明式家具上的线性审美往往蕴含着古人超然象外的思想寄托。

比例的尺度

尺度是一个许多学科常用的概念，通常的理解是考察事物(或现象）特征与变化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在明式家具中各个构件之间的长短、厚薄、宽窄、高低的比例既有固定的尺度也有随机的分寸把握，尺度在明式家具的比例中既是一个既定的经验范畴也是一个关于古代匠人的悟性与审美境界，处于理性与感性之间，很难划分明确的界限，它既是具体的比例又具有抽象的维度。

明式家具中的南官帽椅与玫瑰椅因功能与需求不一各个部位之间的比例皆有相对规范的比例关系，但是在具体制作的过程中各个构件之间的比例尺度则是古代匠人的认知与经验、悟性与修为的体现。南官帽椅的背板往往能体现工匠对比例尺度的把握，背板过宽镂空纹饰过多容易喧宾夺主，背板线条相对素净又适当雕饰，宽窄与弯曲弧度适宜则能起到点睛之笔的作用，既能满足正襟危坐的俗世功能，也能达到视觉上的端庄典雅；玫瑰椅又称文椅，多为古代女子使用，因而整个椅子器形趋向文巧纤细，椅子的扶手、搭脑、腿足和角牙均为素净纤细的线条造型，其座面上靠背扶手高度一般与女子腰部相齐，座面也相对偏窄小，座面以下也稍有雕饰，尽显文巧纤细，其中线形构建的粗细、长短比例尺度唯有工匠熟烂于心视觉经验与高超的技艺才能有所领悟与把握。

结语：

明式家具之所以被称为“文人家具”，可以想象，这些明式家具中对空间结构的理解与把握无不体现着着古代工匠与文人的所思所想，蕴含着一种既具体而又抽象的审美，含蓄而又内敛，充满哲思与文人的浪漫主义情怀。

参考文献：（1）马书·明清制造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6

作者简介：范安翔 男 1978.03  汉  湖北洪湖     碩士研究生 副教授 油畫 湖北美術學院 湖北省武漢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