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滦东开展“冬学运动”的时代背景与教学模式溯源

（一）滦东地区群众受教育程度低，封建教育、奴化教育毒害群众。“冀东平原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工商业发达，农村教育基础较好，文盲半文盲尚占总人口的80%。”滦东地区位于冀东东部，辖昌黎、卢龙、抚宁、卢龙、北戴河、秦皇岛港、山海关等地与迁西一部。20世纪20年代，战乱频繁，1927年以后，国民党政府忙于“剿共”，社会教育流于形式，失学人数众多。特别是1935年，伪冀东政府成立后，民众教育“如一纸空文，名存实亡”。据民国17年（1928年）滦东成人文盲数统计，文盲占地区总人数70%-80%左右。

教育形式上。抗战前，滦东旧式私塾与新式学堂并存，农村教育多以私塾为主。教育普及不到贫苦百姓家庭，导致农村青壮年中文盲和半文盲普遍存在。由于封建残余还比较浓厚，“妇女受教育的简直凤毛麟角”。滦东南部平原地区学校比北部山区农村多，抗战前受到西方教会影响较大。抗战后则被迫实施伪冀东政府的“尊孔复礼”的愚民教育，设立中心小学“兴亚读本”和日语课，鼓吹“新民主义”“中日亲善”“大东亚新秩序”，中日所共有的“东方文化”，推行日语教育，战时体制教育。青龙县则实行伪满中国的法西斯奴化教育。学制课程、教育方法不适合人民需要，所学非所用，且贫苦子弟大多被关在校门外。落后的经济制约了教育的发展，贫乏的知识局限了农民的思想和认识，更阻碍了社会经济文化和其他事业的发展，导致了农村的长期落后和农民的长期贫困，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

（二）冬学在我国北方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冬学运动在敌后根据地普及推广。冬学在我国有着悠久历史，是我国北方的农闲季节，依托农业生产、生活的人民群众的教育模式。抗战以来，我党所推行的冬学运动并非传统意义的冬学教育，而是利用传统教育模式，加以改造，增添新的内容。其目的首先是为了改变边区落后的社会文化状况，扫除大量文盲；其次是为了开展抗战动员，巩固边区政权。通过教育使群众“成为中国共产党各项政策的拥护者和践行者”，成为中国革命和根据地建设的最可靠的力量。我党开展冬学教育较早，陕甘宁边区1937年就开展了冬学教育，并取得了初步成功。

滦东抗日游击根据地相对晋察冀边区建立较晚。冬学运动在滦东极短时间内得以普及，后发优势明显，在组织形式、教育方法等方面得益于晋察冀边区前三次冬学运动所取得的经验。1938年冬，晋察冀边区开展了第一次冬学运动。许多做法在后来滦东开展冬学运动中得到普及。如陶行知先生首倡的“小先生制”，即以小学生为小先生，传授无法接受教育的群众基本知识。施教不受场所限制，解决了冬学运动中教师资源短缺的问题。

1939年6月，边区行政委员会加强了对社会教育的指导。要求各县加强社教机构，一方面在巩固区与半巩固区，主要是向制度化、经常化方面发展；另一方面在游击区，特别是敌占区，向普及方面发展。为了使社会教育有组织有计划地向前发展，在总结1938年冬第一次冬学运动的基础上，1939年9月11日，边委会发布了《边区社会教育实施办法》。这是边区社会教育的一个纲领性文件。阐明了边区社会教育的意义、对象、教育内容、实施原则、组织形式、教学方法等重大问题，不仅包括了巩固区，对敌占区社会教育提出了要求。1941年，滦东地区开辟抗日游击根据地后，敌我势力交错，晋察冀边区第一次冬学运动对根据地与敌占区的区分政策与教育模式，使滦东冬学运动迅速实现了制度化、普及化。

1939年10月，边委会编发了《关于冬学运动的号召及冬学运动计划大纲》，并拉开了第二次冬学运动的序幕。办学形式有了重大的创新，改变了冬学多为晚班，各种人混合编班，分为男冬学、女冬学，也有成年班、青年班、妇女班、儿童班和合班等。充分利用各种人闲暇时间，使各种人都有上冬学的可能性。这样的冬学办学模式影响深远，在后来建立的滦东根据地也得到了延续。

1940年冬的第三次冬学运动是在边区粉碎敌寇扫荡的艰苦环境中进行的。边委会提出：“要使边区成为新中国的模范，必须有文化教育建设。没有文化教育建设，各项工作进度是要受限制的，我们必须使文化教育建设与政治、经济的建设相适应。”第三次冬学运动所取得的经验对滦东地区开展冬学运动，促进大生产运动、土地改革、运交公粮、拥军优属起了巨大的作用。

二、滦东抗日游击根据地的开辟与冬学运动的开展。

1941年8月初，冀东区党分委作出 “积极向外发展，开辟新区”的决定。11月，冀东区党分委和冀东军分区对滦东抗日游击根据地的开辟作了部署，派高敬之到迁滦卢联合县任工委书记。与此同时，曾克林率冀东十二团东渡滦河，开展了一系列军事斗争。为滦东根据地大规模开辟与冬学运动的快速、广泛地开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一）滦东地区的冬学运动是随着根据地的逐步开辟而逐渐开展的。1941年10月，中共中央北方局宣传部发出《关于冬学运动的通知》，要求成立冬学运动委员会，任务是在冬学准备期间进行宣传、动员、调查、登记文盲，编辑和翻译教材；在冬学开学后检查冬学情况。1941年冬，迁卢抚昌联合县县、乡两级成立“冬学运动委员会”，标志着滦东正式开展冬学运动。昌黎县南部解放区开办了简易识字班，授课方式采用了晋察冀边区政府鼓励的“小先生”制。卢龙县解放区较早建立民主政权的部分村落，如燕河营、燕窝庄、刘家营等地相继开展了冬学和扫盲识字班。但由于正逢日伪开展“第五次清乡运动”，根据地的面积与人口骤然减少，游击环境高度分散，普及程度不高。

1942年7月，中共冀东区党委派遣张化东、宋国祥到抚宁北部山区开辟游击区，年底建立“文化救国会”。各村设教育委员会（或冬学委员会），冬学老师除当地教员兼课外，还聘请有文化，有爱国热情、拥护共产党的人担任，没有报酬，自愿为夜校上课。课本为油印本，内容既识字又学习抗日救国道理。

1944年，滦东长城以南抗日斗争形势好转，群众教育工作逐步加强。冀热边特委在《全年工作方针与任务的决定》中指出：“教育是巩固人民胜利信心，改造思想，开展民主，提高人民文化的重要工作，我们必须予以重视。”同时指出教育事业的方针应当是把“抗日必胜的民族教育，反法西斯的民主教育和启蒙劳动人民阶级觉悟的阶级教育联系起来。肃清根据地内奴化教育和教门迷信思想”。根据特委指示，各级抗日政府中健全了教育组织，县成立了教育科，区设教育助理，加强了对教育工作的管理和领导。

（二）学校教育、文艺工作与群众教育相结合，是抗战时期滦东冬学运动的一大特色。1944年春，迁卢抚昌联合县办事处设立“民教科”，率先建立了抗日文教救国会（简称文救会），领导文化教育界的抗日运动，各村设教育委员会，组织民众开展扫盲为主的学习活动，并学习时事政治。教师多由小学教师兼任，他们不取任何报酬，为社会业余教育作出了贡献。1944年夏，冀热边特委第三地委在卢龙县建立“滦东抗日民族革命学校”，师生坚持新民主主义教育方针，不但开展群众文化教育，还和群众一道站岗放哨、开荒种地，开展生产自给、配合减租减息，在抗日战争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迁卢抚昌联合县建立“文救会”后，冀东行署总结推广了他们的经验，各县相应建立了类似组织。1944年夏，昌乐联合县召开了有百余人参加的知识分子代表会，成立联合县知识分子抗日救国会（简称知救会）。全县共有中学、完全小学、初级小学260多所，教师600余人，大都参加了知救会。知救会后来普及到了北宁路南各县。在知救会的统一组织下，编辑了《知识界》和《七月》理论、文艺刊物，对根据地扫盲、冬学等社会教育进行宣传。还利用寒暑假广泛邀请平、津、唐与上海、南京沦陷区回家度假的学生，宣传抗日斗争的胜利和根据地的建设成就。在知救会的大力组织下，根据地的抗日师生组织了七月剧社、大众剧社等文艺团体，编写了《滦河曲》等许多宣传抗战救亡，鼓励群众冬学，激励群众努力奋进的文艺作品。

1944年7月，冀热边特委宣传工作会议指出：对这一方面的工作（冬学），并不勉求每一个地区都要千篇一律的去做，应该根据各地的作情形去进行，因为只有根据地的建设达到一定程度时，才可能进行这方面的工作。9月11日，特委根据当时的环境和条件，适时地发出《关于开展冬学工作的指示》，要求各村要建立冬学委员会，发动青壮年、妇女及儿童学习抗日民主政府编印的《民众识字课本》。在冀热边区，掀起了冬学高潮。每村参加人数多者占应参加的70%，少者也在30%左右。

为响应特委指示，抚昌联合县办事处发出号召，要求积极开办夜校。仅抚昌联合县一区就有抗日夜校99处，参加学习的农民达9303人。在办学形式上，创造了因地制宜的扫盲组织形式，冬闲有冬学，农忙有午学、夜校，一般村庄入学率达80%。

1944年滦东地区冬学的组织形式是按识字班分成若干小组，有的采取集中到小学校上大课的方法，有的采取走家串户，包教包学的方法，形式灵活多样，除学习规定的《识字课本》以外，还学习时事政治和革命道理。同样是1944年，长城以北的群众教育问题较为严峻。日军在长城沿线实行并村，造成东西长七百里，南北宽三百里的无人区，使教育受到严重摧残。但一有转机，抗日民众就抓紧学习识字。扫盲工作收到良好效果，并培养了一批农村干部，特别是妇女干部。

三、解放战争中滦东冬学运动开展情况

抗日战争胜利后，由于我党在滦东地区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冬学运动具有一定连续性。解放战争中，在解放区开展的冬学与扫盲识字运动得到了群众的支持。1946年，冀东区十二分区，下达冬学内容及方式方法，指导冬学运动步入正轨。

（一）冬学与中心工作相结合是滦东地区冬学运动的重要特点。民兵练兵方面，“除学政治文化外，并学爆炸、射击技术，适应了战时情况的需要。接敌情利用了快集快散与学习结合的办法，坚持了学习黑板报，刊登国内外消息及解释民主政府各种政策，宣扬模范批评落后，改造二流子懒婆等，都起了很大作用。”

1947年3月13日，《晋察冀日报》发表文章《冀东各地翻身农民努力学习提高文化》，从受教育人数、效果、模式等方面肯定了滦东地区的冬学运动成就。“据十二、十四两分区不完全统计，参加冬学者69000余人……边沿游击区也大多在对敌斗争中坚持学习。”“部分翻身农民能够认1500字。妇女中最多的认字760，最少的200，并与生产结合。”

（二）因地制宜地加强了群众教育与农业生产之间的联系。一是解放区的抗日中小学（建国学校）、冀东一中的师生，不但积极参与冬学运动，开展扫盲工作，还积极开荒种地，生产自给，起到了很好的示范效果。二是农业生产常识、技能成为冬学中重要的授课内容。由于冀东地区方言、俗语、季节不同，1948年冀东行署教育厅编发了《新农民杂字》教材，内含昌（黎）滦（县）乐（亭）俚语、生产习俗与农业常识，受到群众的广泛赞誉。

（三）冬学与土改运动互为促进是滦东冬学运动的另一特点。1946年5月，中共中央下达《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在解放区由减租减息改为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1947年10月10日，公布《土地法大纲》，开展土改运动。贫下中农分得土地，在政治经济上翻身之后，也迫切要求文化上翻身，于是在解放区以冬学为主的扫盲识字运动蓬勃发展起来。1947年秋，昌黎县路南解放区在王子庄（现属乐亭）建立王庄子师范，全体师生参加了土地改革运动。11月，抚宁台营召开全县教职员大会，将“贯彻为战争服务的办学方针”“开办冬学”列入会议内容。1948年春，青龙县进行土地改革，广大群众在政治上、经济上翻了身，子弟得到了求学的机会，纷纷报名上学。各区学龄儿童入学率达到80%。1948年，抚宁县在土地复查过程中，开展“为土地复查服务，为人民立功”运动。提出教师三大任务：1、办好学校；2、开展社会教育；3、帮助村工作。

随着解放战争辽沈战役进入焦灼，一些铁路沿线地区，由于国民党军队的进攻，冬学陷入低潮。如北宁铁路的咽喉昌黎县全县大部分村庄冬学完全停顿。长城以北的青龙县我党政权相对稳定，为“冬学运动”提供了有利的环境。1946年11月下旬，青龙县各区普遍开展“冬学运动”，至年底有73处开学，评选出19个“冬学”模范村。1948年滦东解放前夕，青龙县有识字班（组）251个，学习人数1740人，经过一年学习，有672人识150字，327人识150-400字，372人识400-700字，369人识700-1000字。1948年底，秦皇岛市全部解放，社会教育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主要是通过冬学（夜校）继续开展扫盲，巩固解放区教育成果。

滦东抗日根据地创建初期，群众文化程度低，既影响了生产与生活，又阻碍着我党中心工作开展。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这场以扫盲为起点，包括抗战教育、生产教育、干部教育等内容在内的大规模的冬学运动，提高了农民的文化水平和思想觉悟，唤醒了农民的斗争意识与民族危机意识，同时，也为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胜利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力物力支持和培养了大批的基层干部，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参考文献

[1]司徒斯丽：新民主主义下的妇女教育[J]，晋察冀日报，1944.2.13.

[2]黄正林：社会教育与抗日根据地的政治动员[J]，中共党史研究，2006（2）.

[3]王谦：晋察冀边区教育资料选编社会教育分册[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0.12.

[4]王昆：冀东革命史，中共党史出版社[M]，1993.6.